我叫小海，在城里打工三年没回家，那天突然接到奶奶电话，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：“小海，你爷爷……快不行了，赶紧回来。” 挂了电话我就买了最早的车票，一路往家赶。车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变成田野，我的心揪得紧。小时候，爷爷是镇上最风光的糖人张，手一搓一捏，滚烫的糖稀就变成了活灵活现的龙、凤、小兔子。我总蹲在他的糖人摊前，看他用小勺子在石板上画画，空气里都是甜甜的焦糖味。 到家时，爷爷躺在床上，脸色蜡黄，呼吸微弱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磨得发亮的铜糖勺。奶奶抹着眼泪说：“你爷爷这几天一直念叨，说等你回来，还有个糖人没做完……” 半夜，爷爷突然醒了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，嘴唇动了动。我凑过去，听见他含糊地说：“盒子……糖人……秘密……”然后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旧木盒，塞到我手里，又昏了过去。 我打开盒子，里面是个半成型的糖人——一只翅膀还没展开的凤凰，糖稀已经凝固了，颜色是淡淡的琥珀色。奇怪的是，凤凰的肚子那里有个小凸起，我用牙签轻轻挑开，里面居然藏着一张折叠的小纸条，上面用铅笔写着：“地窖第三块青砖，往左推。” 第二天，爷爷还是走了。处理完后事，我想起那张纸条，偷偷溜到后院的地窖。地窖里堆满了旧家具，我找到第三块青砖，用力往左一推，砖后面露出一个小布包。打开布包，是一本泛黄的日记本，封面上写着“糖人张的故事”。 我坐在地窖里，一页页翻着日记，爷爷的一生慢慢在我眼前展开—— 1968年，爷爷20岁，刚接过糖人摊。那年冬天，镇上来了个逃难的年轻人，饿晕在摊前。爷爷给了他一个糖人，年轻人吃完后，偷偷塞给爷爷一张纸条，说他是外地学生，要去投奔乡下的亲戚，但路上有检查，求爷爷帮忙传递信息。爷爷想了想，把纸条裹在糖人里，做成一只小鸟，让年轻人带着走。后来，年轻人寄来感谢信，说糖人帮他躲过了检查，顺利到了亲戚家。 1972年，爷爷遇到了奶奶。奶奶当时是供销社的售货员，每天都来看爷爷做糖人。爷爷每天给她做一个不同的小糖人，第一天是小兔子，第二天是小花朵，第三天是小凤凰。奶奶最喜欢凤凰，说那是吉祥的象征。后来，爷爷用一个凤凰糖人向奶奶求婚，奶奶笑着答应了。日记里还夹着一张老照片，奶奶年轻的时候，手里拿着那个凤凰糖人，笑得特别甜。 2000年，镇上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，糖人摊的生意越来越差。爸爸劝爷爷别做了，去城里和他们一起住，但爷爷不肯。日记里写：“糖人不是生意，是念想。镇上的孩子长大了，也许会忘记很多事，但他们不会忘记糖人的甜味。我要守着这个摊，直到做不动为止。” 看完日记，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。原来爷爷做糖人，不只是为了糊口，更是为了那些温暖的回忆和承诺。我突然明白，爷爷给我的那个半成型的凤凰糖人，是想让我完成他的心愿——把糖人手艺传下去。 我决定留下来。奶奶知道我的想法后，笑着说：“你爷爷要是知道，肯定会高兴的。” 我重新整理了糖人摊，把爷爷的旧糖勺擦得发亮。刚开始，没人来买糖人，年轻人都觉得过时了。我想了想，把传统糖人和现代卡通结合起来，做奥特曼、佩奇的糖人。没想到，孩子们都围了过来，说这糖人又好看又好吃。 现在，我的糖人摊每天都挤满了人，不仅有孩子，还有很多大人，他们说吃我的糖人，能想起小时候的味道。奶奶经常坐在摊边，看着我做糖人，偶尔会说：“你爷爷做糖人的时候，也是这个样子。” 那天，我终于完成了爷爷那个半成型的凤凰糖人。凤凰的翅膀展开，金灿灿的，像在飞。我把凤凰糖人放在爷爷的遗像前，心里默念：“爷爷，你的秘密我知道了，糖人张的手艺，我会一直传下去。” 阳光透过窗户，照在凤凰糖人上，折射出温暖的光，就像爷爷的笑容一样。